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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家相片周雁冰

200年后的困惑


文、图:周雁冰


与母亲走出亚洲文明博物馆的”莱佛士在东南亚:重新审视其学者与政治家角色”(Raffles in Southeast Asia:Revisiting the Scholar and Statesman)特展,脑海中对莱佛士形成两个想法;其一,莱佛士是个喜欢收集地方风土物件的大男孩。其二,莱佛士是个倒霉鬼。


迎向博物馆大门外的大太阳之前,看到大群小学生在正厅等待进入展厅看展。南洋大学历史系毕业,大半生贡献华社工作的70岁母亲,看着孩子们语带不解地问我:这展览孩子们看了有意义吗?他们会有兴趣吗?看完会得到什么启发?这适合他们吗?


没想到展览让人那么失望


看展之前,在报章和网络媒体上,读到几位中英文文化界人士对展览不置可否的文章,只是没想到会让人那么失望。


约四分之三的展厅都在展示莱佛士的收藏,策展文字说”这些借自大英博物馆、多个区域博物馆、私人藏家以及源自亚洲文明博物馆的藏品,展现了本区域的精彩纷呈,也让我们理解莱佛士对区域的认识。”


我很好奇的是,作为开埠两百年的特展,这样的主旨必要性何在?莱佛士大部分的收藏在1824年,回返英国的”Fame”(盛名)大船沉没之际,都被汹涌波涛吞没,葬在海域中。所剩收藏在这次展示中,质量一般,首先无法展示莱佛士真正收藏的深度与广度,也就根本无从谈所谓区域文化的精彩纷呈,更无法依此论证莱佛士对区域的认知。


作为一名参观者,展览现场体验何其重要,否则还不如在家里看书看资料;所以走过超过大半个展厅,只能形成这莱佛士就是喜欢收藏一些纺织物、地方戏脸谱、动物标本的大男孩儿的印象。实在谈不上进一步的深刻认识。


最后一部分展厅,通过一些旧文件,说明沉船事故。策展文字说:”莱佛士因为减少地区税务,被东印度公司追讨两万多英镑的税务损失。”这在当时必定是天文数字。


文字又说,莱佛士一家在苏门答腊期间,健康严重欠佳;五个孩子死了四个。回家途中,他呕心沥血搜集的区域收藏又沉入海底。


历史资料显示,莱佛士回英后霉运不断。1826年,还不满45岁就病死了。他唯一活着回到英国的女儿,19岁时也去世。


站在那一堵策展文字墙前面,心里的想法非常世俗。这位莱佛士先生分明是一个倒霉鬼,我们最好的院校居然都以他命名,这不太好吧。而由于笔者的孩子也在以莱佛士命名的院校念书,心里还确实小小不舒服了一下。


说说我走进展厅的时候,到底有什么样的期待。我确实想要理解莱佛士和区域在当时的面目。我确实心里有很多的问题,希望展览能够用一种”沉浸式”“互动”的有趣方式呈现给我。


譬如,我希望看到莱佛士登陆的时候,19世纪初的新加坡到底是什么样子?1819年,他和当时管辖这个地区的胡先沙苏丹(Sultan Hussien)以及天猛公阿都拉曼(Tememggong Abdul Rahman),在我们过去和后来的教科书里被神化的签约仪式,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进行?什么地方?房子长什么样?大家的穿着什么样?当地贵族生活什么样?那个时候的华人在岛上哪里生活?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和这个地方有互动的外来人又有哪些?


期待让我们走入历史场景的展览


我期待看到以模型、影片、动画、声效、清楚的地图、图片等,让我们走入历史场景的展览。

我希望了解仅在这个小岛呆过几个月时间的莱佛士,到底对新加坡的贡献在哪里?他和海峡殖民地总督法夸(William Farquhar)之间的争议是什么?小岛在那些年如何发展,如何变化?我们继承了帝国的什么?我们凸显了帝国的什么?不同时代国民、学者、作家、艺术家对帝国的记述、记忆和评论是什么?譬如,我国77岁画家萧学民曾经绘画被华人社会尊为开埠元勋的《曹亚志》及《一个时代的降临》,以及带有强烈评论西方影响的粉彩画《1819年2月6日在淡马锡》;55岁画家王文清也创作过多件对我国早期历史作评论反思的炭笔画和装置艺术。


我期待看到在国家博物馆现有殖民地历史展之上,更深入的探讨。莱佛士的收藏,在200年开埠的反思中,应该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吧。


从亚洲文明博物馆出来,走到新加坡河河畔。看到多尊白色的先驱雕像,高兴不起来。


白色的莱佛士源自一个西方雕塑的传统,我明白。白色的山尼拉乌他马,白色的陈笃生......我看了心里有些别扭。


西方艺术追根究底从2000多年前古希腊和古罗马的雕塑传统发展至今,白色大理石雕塑在欧洲城市处处可见,理所当然因为有他们的历史传承的线索和原因。


山尼拉乌他马和陈笃生,一个巨港王子,一个华人商界领袖,为什么要变成白色雕塑呢?


再说,古希腊的白色圣殿和雕塑,在过去也不是白色的。以前的希腊人其实热爱颜色,圣殿和雕塑什么颜色都有,不仅五颜六色,还镶金贴银甚至宝石点缀之。后来因为年代久远,颜色落尽,才变成后来的白色。


我们生活在色彩斑澜的热带,何须根据西方白色雕像传统塑像。我只能说,我们依样画葫芦,结果只是抄袭了一个外形,还丢掉了对自己的理解,也就丢掉了特性。


展览也是一样的,把莱佛士的剩余收藏展示出来,相对而言比花时间花精力挖掘自己、了解自己、展现自己简单太多。也更不会出错。


但也就在这样的逃避仪式和简单化里面,我们和自己越走越远。总有一天,走不回去了。或许,已经走不回去了。


作者是是媒体人、写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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