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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浩文

二度当选惹兰加由议员 陈清动的农民本色与经历

从英殖民时代到日本昭南时期, 从英军重返到民众觉醒,从紧急状态到反殖浪潮,从自治到马来西亚,从独立到威权。两度当选惹兰加由区立法议员和国会议员的陈清动,九十人生话当年,风雨飘摇,柳暗花明,不变的是他的农民本色。


今年4月10日,趁新冠疫情放宽之际,又一次来到淡申区一栋三层楼宅第,看望两年多不见的陈清动夫妇。身材魁梧、精神饱满的主人,坐在轮椅上,身材纤小,靠助行器移步的女主人,闻声来到客厅外的站台上打招呼。我们急忙脱下鞋子,一面拾级而上,一面大声说道:“别出来!”看见二老气色还好,顿觉欣慰。


从小与土地结下深缘


早年新加坡典型的农村之一,是陈清动一家曾经生活过、劳动过、从政过的杨厝港一带。父亲拥有一块十英亩的园丘,山上种植橡胶树,山脚是养鸡场,低洼处布满椰林,水塘养鸭,椰树下农舍点点,一幅胶树林立,椰林婆娑,鸡只奔走,水暖鸭知的农村风光,蓦然浮现在脑海里。“家族成员,兄弟姐妹,加上侄儿侄女,几十口人都是劳动人手,农村天地广阔,只要勤俭,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难怪农民出身的陈清动,1959年当选惹兰加由区人民行动党立法议员,1963年马来西亚成立前后,当了半届国会议员,农民本色不变。后来农场一个接一个被征用,1989年他和家族成员用赔偿金在柔佛的哥打丁宜购置一块油棕园,土地始终陪伴着他。


他从小与农场结下深缘,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话题得从他父亲“卖猪仔”南来说起,那是l912年辛亥革命后的事。最初在荷兰路一带垦荒,因土地缺水而迁往淡申路7英里的海南山,靠家族力量开发杨厝港园丘和农场。


他说:“1942年日据时期,三井公司曾雇佣我们一家养猪,那些猪体格硕大,难养。战后我们阉了种猪,改养小的。那时十英里处有个农村互助社,伍天旺和一些下山的抗日军在活动,演讲宣传。陶蒙小学复办,父亲一度是学校董事长,我从三年级读起,念完小学。方壮璧小时候也念陶蒙,我母亲姓方,与他们是本家,对壮璧爱护有加,有难时默默相助。方家原住大巴窑,从事品香牌酱油生产,方父是一名出色的配方技术员。后搬到裕廊,曾在南顺和杨协成打过工,壮璧考入华侨中学。我一头栽进农事,各忙各的,见面的机会少了。”


在乡区物色可靠人选


“1948年中紧急法令颁布,政治动荡,我忙于农务,对社会的事少过问。福利工潮,五一三,中学联,人民行动党,也有所闻。因农民协会关系,接触过曾超卓,通过他认识了林清祥,但从来我行我素,重农轻政。”


我感到好奇,像他这样专务农事的人,为什么又会涉足政坛?1956年暴动,林清祥、方水双、曾超卓等被林有福政府逮捕,反殖暗流汹涌,1957年12月市议会,选举人民行动党大胜。“为了应对1959年自治宪制下的大选,行动党必须扩大地域,积极备战,在乡村区物色人选,吴庆瑞看中我。”


惹兰加由原是通往实里达空军基地的一条路,以建造此路的英籍工程师Wood命名,Wood (木)马来文为Kayu, Jalan 是路,所以才有Jalan kayu (惹兰加由)这个路名。1937年乡村局划定惹兰加由村,1951年归入实里达选区,人口以华族村民为主,英军基地工作的印族劳工次之。实里达区两届议员都由劳工阵线(前身为劳工党)的奈尔包揽。笔者于50年代中第一次听到惹兰加由的名字,父亲咖啡店的一名小哥来自那里,有一次他家办喜事,父亲让他带我一道下乡,乡村景致和人情世故,给他留下深刻的好感。


大选中真锄头显威力


1959年前实里达选区废除,大部分地域归入新设的惹兰加由选区,小部分并入淡申和榜鹅选区。大选结果,惹兰加由成了早期人民行动党和后期社阵控制的地区。“奈尔的锄头(竞选标志)被我的真锄头(农民的锄头)打败了,”他说,语带有风趣和自豪。此后,陈清动的名字时有见报。多年后,政治尘埃落定,他无官一身轻,利用到私人医院看病检查的空隙时间,参观过我的画廊,对冯久和的寿山石《满门福》群猪雕刻指指点点,透露出他的农民心态。之后我们曾远游南非,同行不疏伴,拍照留念,增进彼此的了解和友谊。疫情前不时上门探访,参观他们“农家式”的住宅,学会不少植物的名称和种植窍门。这次在疫情爆发后难得相聚,一喜他九二高龄,仍精神奕奕,思路清晰,二喜有机会重温他的生平事迹。


“市议会选举后,行动党大力发展乡村力量,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


“他们怎么找上你呢?”


“我的介绍人应该是小学同学张合德 ,在行动党总部受薪,他们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吴庆瑞亲自出马,有意提拔我,王邦文也来过,我与乡村住民联合会一道,帮助组织民众,宣传党的政纲。记得之前行动党第一次群众大会是在芳林公园举行,第二次走进农村,在惹兰加由空军基地附近草坪举行,那时我们干得有声有色。”


与私会党头目打交道


“农务如常进行,政治活动则一直瞒着父亲。他知道后,骂了我一顿,还说什么,政治政治,政不正, 治是浮在水面的台。三十而立,骂归骂,挡是挡不住了。惹兰加由本是黑社会活跃的地区,我决定参选后,第一件事是与私会党头目打交道,告诉他们要责成下属不可生事,竞选活动果然一帆风顺。”


民众觉醒了。反殖潮流,浩浩荡荡,旧的政治基础和旧势力摧枯拉朽般分崩离散。1959年5月30曰大选结果,人民行动党在全部51个选区,赢得43席压倒性大胜。陈清动这位道地的农民,也没有辜负广大选民的期望,以3837票,(68%)超越老字号奈尔的2929票(32%)。但是,1963年9月21日陈清动在社阵旗下再度披挂上阵时,政治形势有了明显的转变。除了老将奈尔,他还得面对昔日同学、行动党候选人张合德,以及统一党的吕文福。因票数分散,他虽然保住席位,得票率仅为38%,三位对手总共获得约55%选票,其中行动党人得票率达30%。


宁与志同道合者共沉浮


这是陈清动踏入政坛以来,先后见证了行动党团结奋进,马来西亚倡议的巨大冲击,行动党走向分裂,社阵的成立,二二大逮捕,1963年大选,新加坡加入和退出马来西亚,南洋大学危机重重,社阵议员退出国会,无果而终的街头斗争……


陈清动是土生土长的农民,经历过反殖运动的洗礼,响应过争取独立的时代号召。这也是他个人的志愿,在必须作出抉择的时刻,他不走当官发财之途,而宁愿与志同道合者共沉浮。看得出来,他是慎始如终,重情义的。“我与人合作,在淡申路七英里的海南山搞建筑,当时房子便宜,社阵议员顾泱、王连丁在那里住下。那时我的爱人也住海南山,所以常去那里,与他们相处融洽。”


1966年他服从社阵中央决定退出国会,支部和分部在困难中维持了数年,面对高压政策,陈清动与政治渐行渐远,专注于农场的发展。“但是,新加坡的传统农业受挤压,政府盯着农场所在的良地。七十年代杨厝港十英亩园丘被征用,我们只好迁到偏远榜鹅一带经营养猪场,家族成员也有到阿妈宫开设养鸡场的。八十年代又遭遇关闭的厄运,这次没有去处。大资本家纷纷到国外养猪去了。”


失之东隅 收之桑榆


他耿耿于怀,但也无可奈何。“现在记忆犹新,先后赔了两笔款。“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把目光投向长堤彼岸,于1989年从马来西亚国大党人手中,购得哥打丁宜一处油棕园。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们在国内失去农地,却在邻近的马来西亚拥有自己的油棕园,而且是永久地契呢!”

陈清动夫妇(坐者)与友人合影


……时光倒流。2017年5月11日,风和日丽。陈清动带笔者驱车前往哥打丁宜,参观已拥有28年的大园丘。油棕园好大,望不到尽头。主人说,尽头与森林接壤,常有野兽出没。园内油棕树排列有序,主干粗壮挺立,长条羽状枝叶从树梢分散倒挂,绿意盎然。一眼望去,仿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又似披上蓑衣的高大劳动者形象,常年奉献,造福社会,也为主人带来持久可观的收益。看见散落在地面的果实,大如枕头,一端显露红宝石般的颗粒。据说:油棕果产油量是大豆的好几倍,用途也多样化。我为主人感到庆幸,耄耋之年,依然拥抱大片宝贵的土地,而土地也从未辜负过他!


“吃啊,热腾腾的汤丸,” 女主人连声招呼。


“哦,你现在应该是资本家了!”。我从遐想中回到现实。


“什么资本家!一介农民,”他哈哈大笑,谦卑、质朴。


是啊,不算资本家,称他们“养鸡大户”、“养猪大户”、“油棕大户”,或许更恰当些。


多年的议员生涯和政治活动,用他的话说,“那是跟着潮流走”,离“政治大户”远着呢。他父亲不是说过,”政不正,治是浮在水上的台”,陈清动也对我说过:违背潮流,高高在上,做了政府就胡来,把政治当成手段。”父子似乎想到一处了,不失为农民朴实的政治观。陈清动回归农业,实实在在,利人利己,难道不也是一种智慧吗?告别主人,走出洋房,回过头仰拍绿意盎然的“农场式”高楼,喃喃自语“世界变了!”。


作者为独立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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