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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强

再站起来吧!


张国强复健期间第一次坐巴士


2021年10月我遭逢人生最大的意外,中风入院住了整整四个月。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我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自已上了救护车,之后惊觉被困在类似医院的地方。白天醒不来,晚上精神却特好,无法入睡。心里十分恐慌,纳闷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那时候还没察觉自已身体出了问题,一直想站起来走出去打车回家。后来才知道自已在加护病房住了好几天,情况危急。


因为无法入睡,开始产生幻觉,觉得每晚都连人带床移到不同的地方。有一晚见到我姐姐来探望我,但她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的把头趴在我床边,我还骂她怎么不说句话,但后来我知道那绝对是幻觉,因为防疫措施,根本没人可以来探望我。那晚我梦见自己回到少年时期80年代,和从前一样,跟姐姐夜里走去家附近闲逛,背景音乐是谭咏麟在吟唱“迷迷糊睁开双眼,醒来时你已经了无踪影”……灯光和场景是80年代的氛围。那晚我终于安详入睡到天明。


最紧急的一个晚上,我的鼻管一直往喉咙里掉,感觉自己快窒息。我按铃兼大喊救命却没人理会(或许也只是幻觉)。发现有个人或什么要把我送走去远方,我去世多年的婆婆突然出现把我抢过来,告诉我我还有好多年,让我好好呆着。那晚我也好好入睡,那晚是我病情开始好转的转折点。


排尿真要命


之后睡眠依然不好,但白天意识比较清晰。我开始注意到我隔壁床的病人Mr.Chua(抱歉,只记得他叫Mr. Chua)。他精神很好,尤其对自己的处境处之泰然,非常正面。反观我却是充满恐惧和负面情绪。我开始观察他,并跟他学习正面应对自己的处境。一天下午我找了个机会跟他聊天。Mr. Chua非常健谈,我们天南地北的聊。聊天的过程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和有条理。这段闲聊对我的康复起了关键的作用,我更清楚自己所在的环境和自己的情况。我的右脑出血影响我左边身体,我无法控制我的左手和脚,甚至完全无知觉,不知道自己的左手和左脚在哪里。


那个时候我无法吞咽,所以无法进食连喝水也不行,仅靠从鼻子插入的管子直通胃部来输送牛奶提供养分。我的嘴巴和双唇超级干燥极其难受。鼻管摩擦鼻子内壁造成鼻子不停分泌鼻涕,十分难受。后来医生来把尿管拿掉我才知道自己插了尿管还接到尿袋。拿掉和插进尿管的过程非常疼和难受。尿管拿掉后护士就开始监控我的排尿状况。护士告示我要是无法自行排尿就得让医生再插管。真的把我吓坏,但我却发现我无法在尿不湿里排尿。护士在监控几个小时后就用一个仪器来扫描我膀胱里的尿量。护士告诉我尿量挺高,再不排尿膀胱会爆掉,所以得插管。就这样三四名护士围着我催促我排尿。我就是无法排尿,想到要插管,我崩溃了,哭哭啼啼求饶,护士们才退去。我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再介意尿在尿不湿,我心里响起“他妈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都这样了,还管尿在哪里!”之后只要有尿意我就不控制,让身体自己排尿。好几次还弄湿床。可是连续尿了好几次后,脑子的控制渐渐恢复,之后就无需再插管,几个礼拜后也不用再穿尿不湿。


认真学习吞口水


语言治疗师开始给我上课练习吞咽。每次吞口水,语言治疗师就把听筒放在我喉咙上倾听,确保我的吞咽有力而且完整。经过不懈的练习,语言治疗师开始给我液体食物让我练习吞咽。每次吞咽,语言治疗师就把听筒放在我喉咙上倾听,确保我的吞咽有力而完整。语言治疗师给我几次测试进食,直到确定我的吞咽没问题才允许我吃软的食物。此外,喝水得加凝固剂。在我自己进食没问题几餐后,医生才来把鼻管撤走。然后我才慢慢进阶式的吃米饭和固体食物。


没有尿管和鼻管,复健就可以全面展开。刚开始需要两人协助把我从床上转移到轮椅。之后就是不断的复健试图恢复身体的功能。这期间遇到很多困难,也遇到很多给予我鼓励的复健师、助理复健师、护士和其他医护护人员。


2022年1月,我终于出院,也是正式复健的开始,从用拐杖只能走60米到能舍弃拐杖走一公里,这中间流了不少汗水。


不懈的练习,只因为我还在呼吸而且能站起来,不愿不经一番努力就倒下去。我愿如一棵大树般,从大地挺拔站立,并伸展树干逼近蓝天。


作者为小说家,淡马锡理工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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