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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黄天能



黄天能


1959年,光洋校友会筹备演出多幕剧《十字街头》,我参加道具组,工作就是收集舞台上所需的家具和用具。至于固定的布景如墙壁就由布景组负责,那可是从无到有的制作。


我看着布景组的组员锯木、钉框架、再把纱布钉在框架上,然后粉刷,一道道的墙就造出来了。有一天下午,我发现他们也在钉花架,原来有一幕戏在公园里进行。他们不只做花架,还得制作一个大型喷水池,是男女主角约会的地方。


在制作喷水池的那天,我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是个“老人”,头发稀疏还带点花白,不是我见过的会员。他在向布景组员解释,怎样设计喷水池喷水。后来,《十字街头》在维多利亚剧院公演了,舞台上果然看到一座似真似假还会喷水的水池,水泵是装在能升上舞台的升降梯里,有水管连接到地下室的水喉。我那时就对舞台技术的奥妙产生浓厚兴趣。那个协助创造舞台神秘感的“老人”就是黄天能。我从特刊上找到他的名字,他是演出的舞台设计。


黄天能不是我们的会员,担任导演顾问的鄞申(王秋田)也不是会员,是导演蓝玉明请来帮忙的。那些年代,谁参与演出都是义务的。


不久,我在中正戏剧研究会主办的《捉鬼传》筹备工作里,又看到老是穿着浅色长衣裤、长袖在臂弯卷起的黄天能出现。他正在指导同学制作金銮殿和阎王殿的布景。据说,他对灯光也有研究,有一场戏,他设计裸着上身的周仓,在闪电雷鸣声中从窗口跳下来,我记住至今60年。


从印尼来中正念书


黄天能倒是与中正中学有关系。


1922年,他诞生于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一个小镇,那时印尼是荷兰的殖民地。他在中华公学念书。1937年,日本发动卢沟桥事变,东南亚各地的华侨都关心祖国的命运,纷纷谴责日本的凶残侵略,因此小镇也掀起支援中国抗战的浪潮

黄先生曾告诉采访他的区如柏,当年只有十多岁的他,满腔热血地参加了国民党组织的三民主义青年团,参加实际的卖花筹款救济祖国难民的工作。他一边唱《卖花歌》,一边卖花。显然,黄先生从小就有艺术天赋。二战结束后,他还编写过一出话剧《抗战记》,由卖菜讽刺汉奸出卖国家的丑行。


1946年,黄先生从苏门答腊来到新加坡读书,报进刚复校的中正中学,念高一班。1947年,他没钱读书,只好辍学,受聘侨南学校任教。


1948年5月,赵如琳率领中正学生演出翻译改写的《油漆未干》,黄天能也受邀回学校制作布景和道具。这之后,黄天能几乎每次都参与中正戏剧会主办的演出,主要负责后台工作。

1952年,中正上演《青春》。有一幕戏,大门口须摆上一对石狮子,布景组正愁上眉头,黄天能却计上心头。他从工地上盛回几大袋黑色粘土,塑成石狮子模样,再涂上灰水,便及时完成导演交给的任务。


与黄天能结识几十年,在中正与艺术剧场演出的几十台戏上多次合作的冯乃尧说:“我们同学都认同他的名字取得好,黄天能就是样样能。”


1953年,他与吴敬鈿联合导演三幕喜剧《阖第光临》。

中正时代的黄天能(右3)


参加舞剧演《梁祝》


黄天能也曾粉墨登场,而且是参加舞剧的表演。1964年,爱同校友会与崇福校友会联合举行舞蹈晚会,压轴节目是根据《梁祝协奏曲》编排的舞剧,在26分钟里根据音乐演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黄天能饰演祝英台的父亲祝公远。


这个自创舞剧的导演兼编剧邱崇德回忆说:“黄天能其实具有音乐和舞蹈才华,也能掌握戏曲表演的某些程式。


“黄天能的舞蹈和台位是自己设计的,随着音乐和角色需求,他在舞台上与祝英台的配搭十分吻合。”


邱先生补充说,舞剧的服装和布景也全由黄先生包办,终场前的化蝶一幕,有两个特殊效果,一是坟墓爆开,一是天幕出现一对蝴蝶起舞。


黄天能设计和制造的坟墓,由两部分组成,容易开关。坟墓爆开用的火药取自爆竹,引爆时产生的烟雾和爆炸声十分逼真。化蝶这场戏的两只大蝴蝶也是黄天能亲自制作和绘图。他到三巴旺的竹林砍了两根五六米长竹子,竹子一端绑鱼线,鱼线另一端绑蝴蝶。两根竹子由工作人员在幕后操作,在天幕上显示的便是梁祝化身的蝴蝶飞舞花丛间的景致。


多才多艺


从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很多团体的话剧演出包括中正戏剧会和艺术剧场的演出,都邀请黄天能设计舞台,比如《家》、《娜拉》、《升官图》以至《绞刑架下的中锋》,这是些年代与社会背景不同,表演风格也迥异的话剧。然而,黄先生设计的舞台,无论是细致的或简约的,观众都能从中感受到布景所创造的浓烈戏剧气氛。黄先生也是1955年成立的艺术剧场的会员。


青少年时代就参加艺术剧场的黄奕磊和林佩芳说:“黄先生教我们后辈是知无不言,而且态度十分热情友善。”


奕磊说,黄先生从没进过任何艺术学校,可是他的舞台美术功底却是深不可测。


“我们还在为寻找怎样的花瓶才符合剧本的时代背景时,他拿起笔很快就画出那种花瓶的式样。我们按图索骥,往往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佩芳说,七十年代初网景还是新鲜玩意,黄天能便能教导他们怎样选购绳线织成渔网,再根据需要缝布和彩绘。


“他也教我们制作幻灯机和机架,以及如何绘制幻灯片的变形图。”


黄天能也是舞台化妆高手。1989年,华中校友会演出《正气歌》,他便是许多演员最钦慕的化妆师。据说,他化妆的孙悟空尤其生动。他也说自己对古代人物的化妆比较有感觉。


哪里需要哪里去


黄天能是新加坡华语戏剧团体联合会的会务顾问,那几年我和他便多了一些联系。1991年,生活剧社演出《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中国舞美专家苗培如画了舞台设计,我还在担心怎么完成这种风格化的舞台装置时,黄先生立即站在我的身后。他陪我到亚拉街跑了几家商店,买了所需的布料。过后又指导布景组完成缝制和张挂的工作。


就如认识他的人都说的:“黄天能真的是好人,哪里需要他帮忙,他就到哪里去。”就所知,黄先生还曾协助过多个学校、工团、校友会和文化团体的演出工作。


好人一定有好报?在他生前,冯乃尧曾告诉记者:“很多从事戏剧活动的人得到表扬,而黄天能以卓越的才华从事文化艺术工作数十年,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艺术工作,对文化艺术付出这么多心血,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却没得到任何鼓励,是颇令人遗憾的。”


黄天能在卧床多年的妻子离世后约两三年,也不幸因中风,下半身不能动弹,而被安排栖身疗养院。我曾探访几次,他都显得情绪激动。黄先生头脑清醒,能说能吃,却是连坐也坐不稳。我看着他把朋友带去的点心快速吞咽的样子,不禁阵阵心酸。他露出苦笑:“我能吃,很会吃。”另一次,他悄声说:“我已生不如死。”黄先生在东海岸一家疗养院里住了近十年而于上世纪末逝世。


作者为本刊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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