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清如
他为人民行动党塑造了穷人救星的形象
王永元是上世纪50、60年代的政坛红人,历史不能没有他得体的一章。
讲台上王永元魅力非凡,公认是位杰出演讲家。他乘当年反殖民地运动进入高潮之势,以充满激情的语言为行动党赢得了市议会的控制权。就任市长的那一天,他把代表殖民地威权的市长权杖丢掉不用,然后以英语、华语和马来语发表就职演说,开启了各族母语得以在官方机构与行政上的使用。民众可以随时出席市议会会议旁听,并有母语为他们翻译。作风平民化,他是一个可以随时走到街上和下层市民打交道的市长。
王永元市长以身作则,亲自拿起扫把带领市民在市区各处大扫除,美化市容。Source: The Straits Times@Singapore Press Holdings Ltd. 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市议会处理市民的日常生活,可是殖民地官僚玩忽职守成性,给了王永元大显身手的机会。他不负众望,短短一年多里,在市区内推动完成了大量公共设施、他大幅度降低市民用电的收费、小贩、得士等小商的常年执照费等等,还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反吐痰、反乱扔垃圾等运动。他为自己赢得了民心,为人民行动党朔造了一个穷人救星的形象,让人民在1959年的大选更清楚地看到希望。
与李光耀两相倾轧
根据李光耀的分类,王永元不亲共,属温和派。1956年林清祥等行动党左翼领袖被捕下狱,王永元到各支部宣讲行动党的非共立场,传闻他再三嘲讽基层干部的某些文娱表演而触怒基层。有人认为李光耀立意为他抬驾,就是希望以他取代林清祥。1957年党中央选举他被基层拉下马,可能这就是原因。
李光耀的心胸有多宽大,大家心照不宣。既然容不了林清祥,料他对王永元也不会不存戒心。根据《白衣人》说法,有人猜测李光耀当年心里本想要推举的市长是王邦文,不是王永元,无奈王邦文一马当先提出王永元,陈翠嫦附议,生米成饭。做为民选市长的王永元锋芒毕露,个人威望超过李光耀。1959年5月30日的大选,他在选区的得票率高达76%,李光耀只有70%。行动党中委选总理时,他们两人各得6票,杜进才以主席身份多投一票,李光耀才得以胜出。李光耀心里的感受如何,不难想象。李、王之间的持续倾轧,是意料中的事。
上台后,李光耀再也不把进一步结束殖民地统治当一回事。1959年大选投票日前三天,他在富尔敦广场演讲时宣布,“我们未来的斗争将是与共产党人争取人心与地盘。“他要趁内部治安权还控制在由新英马三方组成的内部治安委员会时,借力消灭他心目中的共产党人与亲共份子。比起英国人,他对“共产党人”或“亲共份子”的定义要来得更为无边无际。上台后他依计行事,一方面无限期拖延释放前朝的政治犯、另一方面修订公民权法令以剥夺更多左翼人士的公民权,同时阻扰工运的统一。王永元参加内部治安委员会的会议,不会猜不出李光耀的心思。
著名的芳林16提案
那是左翼势力鼎盛之际,王永元心里自有他的盘算。在1960年6月18日召开的行动党干部会议上,他提出了芳林提案,呼吁党严格遵守建党宣言、释放1959年以前被拘留的政治犯,恢复或颁发公民权给反殖人士、加速工运的统一等。大会当场议决将他开除党籍,同年12月他辞去议员席位,导致1961年4月的芳林补选。
虽然王永元当时拿的是左翼的旗帜,以林清祥为首的左翼领袖在补选期间则选择支持行动党候选人易润堂,他们呼吁左翼大团结,避免‘(有人)采取挑拨和哗众取宠的手段制造人民的分裂’,投票结果王永元以5000多票当选。林清祥在他的遗稿里透露,当年他从牢里释放出来的第二天,王永元派他的亲信陈岳英去见他,希望合作阻止行动党向右倾。当时林清祥眼里的王永元是党内右翼势力的代表,更是行动党政府参加内部治安委员会的三个代表之一,他担心那可能是圈套而把事情转告李光耀。提到芳林16提案,林清祥说他不敢确认王永元对那些提案有多认真,也不清楚他的背后有谁在为他撑腰。左翼阵营里后来有论者批评林清祥,认为他当年不支持王永元是错的,认为在1960年6月就释放政治犯的问题与李光耀分裂,会比等到隔年为了马来西亚计划的争论而被开除来得好。只是往事如风,历史上的是非功过,该由谁人来评说?林清祥那时想到的是反对分裂,关心的是反殖阵营的大团结。他从没有视王永元为敌,更没有抨击他的个人英雄主义。其实,除了在芳林选区,王永元的群众基本上源自左翼阵营。1963年的大选,他的人民统一党派出43位候选人,除了他一人在芳林获选,其余全军皆墨,也分散了左翼力量致使大约10名社阵候选人落选。
形影孤单,黯然挥别政坛
形影孤单的王永元,终于在1965年6月16日辞去议席,黯然挥别政坛,时年41岁。
上世纪50年代家兄任职于南洋大学图书馆,大学举行落成典礼那天,做为市长的王永元是观礼嘉宾。当他得知林清祥有个兄弟在大学工作,便托人安排与家兄在当天见了面。1959年当了部长后,他再托人邀约家兄到办公室见面,问他是否有意换工作。家兄表示希望到国家图书馆工作,但王永元表示那不属于他管辖的部门,建议家兄先到发展部负责翻译街名,家兄婉拒后告别,内心深感王永元难得的人情味。
1996年林清祥病逝后不久,有一天笔者在牛车水街边与王永元偶遇。谈到他的健康时,他说他对本地医疗缺乏信心,有病的话尽可能到澳洲求医,有时也服中药。最后一次与他相遇,是在成都机场。我与太太步出机场当儿,碰巧他与儿子双双要赶着上机。匆忙中他对我说,是到成都见师傅的,我心里想那应该是来看中医师。
晚年的王永元避世隐身,是生是死一度也成了个谜。家兄曾在珠光大厦经营中药生意,退休后的王永元常到他店里购买保健品。根据家兄的回忆,王永元的太太约10多年前逝世,不久他本身也跟着逝世。他们都在新加坡殡仪馆安置灵柩,家兄从他会计公司的伙计得到消息,先后两次到场吊唁。
作者为本刊编务统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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