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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洛郎

批判性种族理论:拯救还是撕裂美国?


2020年5月25日,美国发生一起造成黑人乔治·佛洛依德窒息而亡的警察暴力事件,引发了“黑命贵”(Black Lives Matter)的运动,这股反对种族主义的愤怒浪潮瞬间淹没全国。


在这之前,美国学校正纠缠在要如何教导美国种族历史的辩论中。这场辩论的导火线是《纽约时报》推动的1619年项目(1619 Project),目的是要纠正长期被美化的美国建国的神话,也就是“五月花号”的故事。1620年12月16日一艘名为“五月花号”的轮船,满载受到英国国教迫害的清教徒,在美洲的普利茅斯港登陆。这一天,对美洲原住民来说,是灾难的开始,却被视为美国建国神话一部分的历史的开端,也是承载“伟大的美国梦”,特别是宗教梦的美国之源。


“1619年项目”主张以1619年首批非洲黑人,被强掳到维吉尼亚当奴隶,作为重新建构美国历史的原点,以正面的态度看待种族问题,重新讲述美国的历史。


被正统叙事视为“修正主义”这种论述,被保守的美国人,特别是共和党支持者认为是在教育孩子去“恨美国”以及制造国家的分裂。


在“黑命贵”运动的推波助澜之下,“批判性种族理论”(Critical Race Theory)重新被提出来,很快就掩盖了这些讨论,被推到一场种族新论战的风口浪尖。


今年6月经济学人/舆观调查网(Economist/YouGov)对美国民众一项调查报告显示,只有三分之一的接受调查者知道“批判性种族理论”是什么一回事,当中大部分的人对它持有负面的看法。

美国大学有关批判性种族理论的课程


什么是“批判性种族理论”?它为什么会成为席卷美国文化之战的武器?


批判性种族理论的思潮肇端于1970年代的美国大学,当时有一批法律学者觉得美国的争取公民权益的进展停滞不前,有必要从学术角度来审视美国的种族问题。他们认为美国的种族主义普遍存在社会的各个层面,它不是单独个别的信念,而是深深嵌入美国的法律制度和行政机制,是一种结构性的有机结合。要彻底根除种族主义,单单依靠取消种族隔离政策和取缔种族主义的法令是不足够的,必须从结构上改变美国的体制运作。


在这之后,批判性种族理论从一个法律理论扩大到影响其他学术领域。说起来其实它并不是一套固定系统性的理论,而是被学术界宽松地应用来检视社会上的种族问题,以及种族主义如何被操弄的工具。


批判性种族理论认为制度性的种族主义很难改变,它已经是美国体制的通病。这种体制结构的作为和习惯维护了种族不平等,这不是出自于个人的性格和偏见。即便是一个坚持反对种族主义的个人,在这种体制内也只能作出种族主义的决定。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抵押贷款,即使贷方个人没有带有种族偏见,但是实际操作上并不能避免受到种族主义因素的困扰。


一些人特别是这个理论圈外的人看来,虽然这派学者对于批判性种族理论的定义存有明显的分歧,不过还是具有一些共同的特点:首先是他们对于种族的概念不是基于科学而是人为的界定;另外一点就是他们认为种族平等能取得进展,只有与当权者特别是白人的利益刚好一致的时候;再有一点就是他们采用“交叉性理论”(intersectionality)做为观察问题的视角,也就是认为每个人具有多重性的个人身份和社会身份,忽视了这点就会犯上无视个体之间存在的重要差异。即便是外界归纳的这些共同点,他们之间经常还是会出现不同的辩论。


批判性种族理论在定义上的流动性,再加上它实际上并不是一场运动的指导思想,而是被采用来观察社会的视角,让它易于出现陈述事实的失误,因此常受一些反对者的诟病,成为一些政客和右派媒体特别是福克斯新闻(Fox News)的攻击对象。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就宣称它为“摧毁美国的有毒的宣传”。


在反对批判性种族理论的人看来,这种思潮已经成为一种宗教信仰,它把白人特权视为原罪,亵渎它的人必须受到惩罚,就像是欧洲中古时代对付异教徒那样。不可否认,持这种主张的人是真心真意关心弱势族群的权益,不过常会不知觉地陷入充当文化警察的迷思当中。


反对派认为批判性种族理论的架构,让知识、道德和艺术追求的最高使命被战斗的认知所取代。美国已经被一种没有共识也没有经过严格讨论、出自于恐惧的思维紧紧地掌控。对美国人来说,被称为种族主义者无异于被称为恋童癖者。这些现代种族卫道士认为自己肩负时代使命,任意抹黑不同意见为“白人至上主义”,是一种把异议者赶尽杀绝的行为。在反对派看来,批判性种族理论所要的是一种巨大、空前和无法改变白人心理的主张,而这种主张和伸张正义是背道而驰的。


原本在美国大选中流行的“让美国重新伟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口号,已经被“重新教美国的伟大”(Teach America’s Great Again)取代。在弗洛伊德被杀之后,美国人开始按照党派归队,他们要不加入《纽约时报》主张的正确面对种族问题的“1619团队”,要不就是团结在特朗普宣称按照美国宪法精神建立的“1776团队”之下。两派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如何讲述美国故事的选择:美国历史是不是应该成为培养爱国主义的工具?还是让美国的历史遗产成为分辨好与坏、美和丑的历史教训?


这一场席卷美国文化之争的辩论正方兴未艾,它关系到美国人应该怎样去认识美国的过去,以及怎样去打造美国的未来。


作者为本地文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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