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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培福

翻译名家严复的墨迹


严复原名宗光,字又陵,后改名严复,字几道,别号尊疑尺庵,其墨迹在星洲难得一见。然不久前,在友人处获观一件严几道的书法。内容书南宋名诗人陆放翁七绝《排闷》:“西塞山前吹笛声,曲终已过雒阳城。君能洗尽世间念,何处楼台无月明!”上款为“曼士仁兄属”,落款仅一“复”字。钤两白文印,一为“严复”,另一为“尺长寿”,左下方有本地著名书画篆刻家收藏章一方。

严复书陆放翁七绝排闷字轴

此作品不书年月,但根据施香沱先生《百扇斋观严几道先生著作原稿》载,1958年底某个周日的上午,严几道的四公子严在陈雪斋陪同下应黄曼士之邀赴百扇斋观赏其尊翁的书法。当黄曼士“展开严几道的书轴时,因为上面没有题着时间,严先生正确地认出这是他老太爷五十岁后的作品”。如此看来,虽说香沱先生并未在文中交待该书轴所写的内容,及曼老与严几道的交往,但大致可以断定严当日所见应该就是这一件。再根据曼老的妹妹黄淑芬之回忆,曼老年轻时曾在北京五城学校(陆军大学之前身)就读,而此时严几道也在京津一带任职。那么,此件书轴或是那时候书赠曼老的。


当天严还携来其尊翁的一包手稿。这些手稿后来经时任南洋学会会长黄曼士的推荐,理事会一致赞成,推举曼老为召集人,郑子瑜、张瘦石、施香沱、连士升等五人与福州会馆代表严、刘子英二人组成一个严几道先生遗著编纂工作组,经过近一年的研究、讨论与释读,该书编校工作才大功告成,终于在1959年12月由南洋学会出版。


施香沱先生评严氏书法时说“秀逸中带着苍劲”,于此可见其“一生激宕郁积不平之气”。传统书论常言书如其人,严几道应李鸿章之邀入仕北洋,但终不为李中堂重用,其郁悒之情可想而知。再后染上阿芙蓉瘾,更有论者指出与此有甚深之关系。就书法而论,严几道的行楷应是植根于二王与颜鲁公。翻开南洋学会出版的《遗著》所附之书迹,严氏楷书结体与点画自颜鲁公出,行楷则融入二王笔势;连士升认为其书法“珠圆玉润,铁画银钩,越看越不忍释手”,这种视觉效果主要是从帖学而来,通篇予人一种既典雅又行云流水的美感。沈尹默、潘伯鹰、贺昌群、顾随与邓散木诸家之行楷或行草亦皆如此。


咸丰九年,早慧的严几道从五叔父厚甫孝廉读书。他对眼前这位总是板着脸孔,一心只要他走科举道路的老学究是一点儿好感没有。直到后来随黄少岩父子读书,才真正激发出他的学习兴趣。至于传统私塾里的字课,也就成了他临碑习帖的学书过程。从二三事试分析,南帖那种风流倜傥的书风应该更适合严几道;其一,咸丰七年,五岁的严几道爬上邻家凿井的高架俯视井底,大呼“圆哉”,性格应是活泼型;其二,其《遗著》之《阳崎词稿》风格婉约绮丽,绝非那种正襟危坐者所能为;其三,严几道一生有一妻二妾,后来与吕碧城的那段隐晦的情感,都可说明严氏不是一个刻板的人。尽管后来严几道跋《麓山寺碑》虽有“此书用笔结体出晋贤,然多参与北碑意境,若《郑羲》,若《刁遵》,二碑法于行间字里时时遇之”语,但从《遗著》所附墨迹与此件书轴看,余认为严氏之书风主要还是出自帖学。回顾上个世纪初,严几道以一留学英伦之精英归国,出任北洋水师学堂总教习,其结果是北洋当差,味同嚼蜡;于看尽黑暗的官场,遍尝炎凉的世态后,最终走上翻译西学救国之路,成为近世的西学泰斗,故其书法竟为文名所掩。百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新评价严几道时,也应该重新认识其书艺。


严曾言,由于兄弟姐妹各分东西,且因连年战乱,其父之手迹也因此分散各地,其中大部分由五弟严玷保管。然严玷在欧洲身亡后,严几道的手迹也不知所踪。因此,但凡遇人向他索要其父的墨宝时,总是不能应允。如此看来,严几道存世的墨迹应该是不多了。


作者为特约撰稿人

图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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