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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家相片何华

高迪之城——巴塞罗那


西班牙建筑天才安东尼·高迪



我和朋友游了南法蔚蓝海岸之后,从戛纳坐火车,途经马赛和贝济耶(Béziers)抵达巴塞罗那。二月中下旬的巴塞罗那,气候宜人,在摄氏5至16度之间,街上时不时看见健壮的少年穿着短裤和夹克衫。我不敢发少年狂,上午出门仍旧穿了优衣库(UNIQLO)买的折叠起来“一把抓”的轻便羽绒服,午后太阳下,热了就脱了放包里。


在巴塞罗那只有两三天时间,主要为了看安东尼•高迪(Antonio Gaudi,1852-1926)的建筑,他的建筑几乎占了这个城市一半的景点。记得若干年前,看了伍迪•艾伦的电影《午夜巴塞罗那》,美国女孩维姬是个高迪迷,一到巴塞罗那就去朝拜高迪的建筑,这些镜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也看过日本导演敕使河原宏在1984年拍的纪录片《安东尼•高迪》,几乎没有旁白,一个个高迪作品的镜头加上武满彻的配乐,72分钟很快过去。


此外,这个城市对我来说非常亲切和友好,因为国际奥委会前主席萨马兰奇就是巴塞罗那人,他支持中国体育事业登上国际舞台,大力促使中国成功申办2008年奥运会。


巴塞罗那也是毕加索少年成长的城市,我们看了毕加索美术馆,大开眼界。但是,巴塞罗那最重要的一张名片还是安东尼•高迪,巴塞罗那也被称为高迪之城。


1852年,高迪出生于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的小城雷乌斯,父亲是铁匠。1868年,高迪移居巴塞罗那就读。1878年是高迪最为关键的一年。这一年,他不仅获得了建筑师的称号,更主要的是结识了古埃尔这位后来成为他的保护人和赞助者的挚友。


出身工匠之家的高迪,从小就有艺术才能和动手能力。更为难得的是,他酷爱大自然,喜欢观察自然界的动植物。他同时又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一切为他后来成为最顶级的建筑大师做了铺垫。高迪有七个建筑(古埃尔公园、古埃尔宫、米拉之家、文森之家、圣家族大教堂、巴特罗之家和古埃尔住宅区的地下教堂)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圣家堂是唯一还未建造完成就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建筑。


高迪被视为加泰罗尼亚现代主义流派中的灵魂人物及欧洲新艺术运动中的旗手,尽管他的作品散发着浓烈的个人色彩和难以定位的艺术风格。



由于时间关系,这次我们只看了高迪三个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巴特罗之家、米拉之家和圣家族大教堂(圣家堂)。

巴特罗之家外观


因为冬季是旅游淡季,巴特罗之家和米拉之家,我们没有在网上预订,现场购票。这两幢建筑相距几百米,都在格拉西亚大街上,这条大街现在名牌店云集。二十世纪初,格拉西亚大街并不是市中心,是新开发的扩展区,很快引起了上流社会的注意。他们纷纷在这条街上置产,这些富有的商人、企业家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富和品味,花大钱委托当时最受欢迎的建筑师如高迪、蒙塔内尔(Montaner)、卡达法尔克(Cadafalch)、恩里克•萨尼耶 (Enric Sagnier)来建造他们位于格拉西亚大街上的豪宅。这几位都是天才的建筑师,譬如蒙塔内尔设计的加泰罗尼亚音乐宫就非常出众(也是世界文化遗产),但他们和高迪一比,还是差了一截,无奈,高迪是天才中的天才,和高迪生在同一个时代,是建筑师的不幸,光芒难免被高迪掩盖。

巴特罗之家主厅天花板像一个以顶灯为中心的大漩涡,展现着美妙的高迪弧线。


巴特罗之家的主人约瑟夫•巴特罗是巴塞罗那的纺织大亨,他1903年在格拉西亚大街上收购一幢大楼。1904年,他聘请正值事业高峰、52岁的高迪重新改造、设计和装潢。不论外墙立面或是建筑内部其他的公共空间,高迪都以波浪状外形、蓝色调、闪亮与不透明的装饰元素来制造不凡的效果,其灵感的源泉正是大自然,似乎领人在不自觉中进入海洋情境的梦幻之中,如此的源于大自然的设计景观不断出现在高迪的作品中,譬如接下来要谈的米拉之家。高迪的名言:“自然是我最好的老师。但我不一味模仿自然;而是去了解自然,表现自然。”


巴特罗之家的外墙全部是由蓝色和绿色的陶瓷装饰,非常醒目,我们在对面街道上远远看过去就觉得与众不同,萨尔瓦多•达利曾将这面外墙比喻为“一片宁静的湖水”。不仅外墙,对房子内部,达利也有精辟的看法,他说:“高迪是依照大海的形态建造了这座宫殿,整栋建筑就是一个完整的海底世界。”


整个建筑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楼主厅(Piano Nobile),它也是整栋房子最精华的部分,是巴特罗全家住的地方,拥有单独的入口和楼梯——这是典型的高迪风格。天花板又像一个以顶灯为中心的大漩涡,展现着美妙的高迪弧线。之前的顶灯像海葵,不久前换了水晶灯,因为工作人员最近发现了高迪时代的这盏灯,有几千个小水晶构成,这盏灯才是高迪的原装正版。


大厅由大片落地窗构成的大观景窗,几乎与房间同宽,通过每扇窗户上的垂直开启系统可以完全打开。主人可以通过观景窗看到车水马龙的格拉西亚大街。


巴特罗之家的屋顶就是一个龙脊造型。虽然看不见龙头和龙尾,但龙鳞龙脊和龙骨清晰可辨。高迪建筑的屋顶都非常精彩,是参观的重点,我们上到屋顶平台,可以看到高迪用釉彩瓷砖做的龙鳞。加泰罗尼亚地区流传着一个经典童话:美丽的公主将被恶龙吞噬,英雄圣乔治为营救公主与恶龙展开搏斗,用圣剑英勇屠龙而胜。高迪就是用这个传说设计了屋顶的龙脊造型。


去欧洲看博物馆、美术馆、故居、建筑,时常会遇到闭馆装修。实际上巴特罗之家几年前也一直在翻新修整。从2015年开始,巴特罗之家进行升级改造,经过5年时间的修护,耗资3000万欧元,不单精心修缮了原来的建筑,还增加了由土耳其艺术家Refik Anadol设计的2000平方的全球首个10D沉浸式体验馆,又特别邀请到日本建筑大师隈研吾主持设计了通向展馆的楼梯“垂直交流核心”的灰色链帘装置。恕我直言,隈研吾的灰色链帘装置画蛇添足,毫无必要。



米拉之家也在格拉西亚大街上,是佩雷•米拉和罗瑟( Roser Segimon)夫妇委托高迪设计的,于1906-1910年建成。米拉的父亲和巴特罗是合伙人,他们看到高迪的作品巴特罗之家后,很是羡慕,为了面子和虚荣心,所以也请高迪为他们设计住宅。但高迪的大胆设计草图和高额预算让米拉夫妇头痛,他们一开始意见不合,虽然后来矛盾有所缓解,但这对夫妇至死也未必懂得这个建筑的伟大意义。实际上米拉夫妇对房子的家具和装饰一直不太喜欢,碍于面子也只能将就。1926年高迪去世,他们才按照自己的喜好更换了部分家具并重新装修。米拉夫妇去世后,房子经过几次倒卖,直到1984年它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后,1986年被加泰罗尼亚储蓄银行收购,银行用了九年时间花巨资修复,尽量还原高迪原本的设计面目,1996年正式对外开放。

米拉之家外观。


米拉之家还有一个名称:拉佩德雷拉——在加泰罗尼亚语中为“采石场”之意,源于米拉之家外立面所采用的石材矿区的名字。最初这个名字带有讽刺的意思。


是的,从外观上看,石头墙面、扭曲回绕的铸铁构成的阳台栏杆、宽大的窗户,可让人发挥想像力,有人觉得它像非洲原住民在悬崖上的洞穴屋,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联想,譬如像海浪、像退潮后的沙滩、像蛇窟等等。内部天井,如自然中的熔岩,窗户也如熔岩上的洞穴。

米拉之家的铸铁大门。


与巴特罗之家绚丽的外观相比,米拉之家的外观要粗犷很多,也坚硬很多。虽然坚硬,但因为充满了波浪一般的曲线,仍然给人柔美的感觉。该建筑几乎无一处是直角,这也是高迪作品的最大特色。高迪观察后发现大自然并不存在纯粹的直线,他说直线属于人类,曲线属于上帝,高迪一生极力追求自然,在他的作品中几乎找不到直线,大多采用充满生命力的曲线。整个建筑是不规则的、扭曲的、作怪的,却又那么自然流畅、行云流水。这是高迪还未迁入圣家堂内的工作室之前,留下的受私人委托的最后一件民用建筑。

米拉之家屋顶平台像一个空中雕塑花园。


参观米拉之家,千万别错过屋顶,屋顶上有30个奇特的烟囱,2个通风口、6个楼梯口。高迪把烟囱、通风塔、楼梯口,做成奇奇怪怪的雕塑,非常吸引人。米拉之家的屋顶简直就是一个空中雕塑花园,也是最多人拍照打卡的地方。



我们去圣家堂购票遇到一些麻烦,到了现场才知门票只能通过网上预订,我们上网一番折腾,不成功。于是折回酒店,请前台工作人员帮忙预订了当天下午四点多入场的门票(一张票收四欧元手续费),总算搞定。


四点多钟,我们慢慢走近大教堂,外观一看就是高迪风格,森林一般的高塔、螺旋型的结构、骨骼一般的柱子、宛如从墙上生长出来的栩栩如生的雕像……让教堂显得别具一格、独一无二。而步入教堂内部那一刹,更是震撼。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刻,我身后传来一个童声:Oh My God(天啊)!我回头一看,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这个孩子的赞叹代表了所有人的感受,其他任何语言都是多余。

圣家族大教堂仍未完工。


关于圣家堂,我不想多描述,只有身临其境才会知道它的伟大。


1882年,圣家堂由一个名为约瑟•博卡贝亚的书商发起兴建,他是个非常虔诚的教徒。但建筑委员会和首任建筑师在一些方面意见不合,于是首任建筑师退出。1883年,31岁的高迪被指定为继任建筑师,他推翻了之前的设计,重新规划。如果不是高迪接手,这座大教堂恐怕不过是世界各地无数平凡教堂中的一座而已。

圣家堂内部

圣家堂外部石雕细节


在设计耶稣诞生门之前,高迪做了一件出奇的事,遵循耶稣传道前禁食的传统,高迪也进行了斋戒禁食。高迪这么做,大概是为了洗刷他年轻时的轻狂。他的斋戒进行到二十多天时,已经非常虚弱,要不是朋友把他从床上拉下来进食,他可能就活不成了。


1926年,74岁的高迪去世。1936年西班牙爆发内战,高迪自制的很多模型都毁于战火,之后的建筑师花了很多时间,像玩积木似的重拼他的建筑模型,他们研究很久,想找出继续修建圣家堂的最好办法。随着修建的继续,一个螺旋型的树状结构逐渐呈现出来。高迪的设想是让一根柱子像树一样展开枝桠,天衣无缝地连接各处。后来的建筑师总算摸清了高迪的初衷。


有人问过高迪:“你心中理想的建筑是什么样的?”他的回答是:“那边的那棵树就是我心中的建筑模板。”在高迪看来,世间最好的结构不会超过树干和人的骨骼,它们既有功能,又有美感。譬如巴特罗之家楼面上,二层大厅窗户外白森森的立柱,很像人的腿骨。巴特罗之家有一个别名:骨头之家。


高迪说过:“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圣家堂的,我走了,另一个或几个建筑师应该继续,建造过程中加入他们的元素,这样圣家堂才会更丰富。”实际上,今天我们看到的圣家堂一定注入了其他建筑师的智慧,圣家堂已不是百分之百高迪的作品。但高迪的建筑风格太强烈,他的建筑“基因”太强大,后人怎么改变也动摇不了高迪打下的基础,所以,在本质上它仍然是一件高迪的作品。


高迪终身未婚,他把一生中的43年贡献给了圣家堂,1925年他搬到圣家堂工地居住。1926年高迪不幸被电车撞倒,他衣衫褴褛,路人以为他是流浪汉,没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建筑师,送到医院也没有得到及时抢救,第二天才被人认出,可是高迪的状况严重恶化,几天后去世。高迪去世时,圣家堂只完成大约四分之一,接下来的一百多年,断断续续地在建造,还未完工。原计划2026年即高迪去世100周年时阶段性完工,但现在传出的消息,由于三年疫情等因素,2026年不可能完成。也许,最美的东西都是未完成的,因为未完成,它还是活的、生长的、变化的、充满期待的。


作者为本刊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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